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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山上修行,山下相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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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食堂結束了,宵妹先行送陳寬年下樓,宋秋寒留下陪林春兒收拾碗筷。

林春兒站到窗邊,看到宵妹和陳寬年在樓下那棵樹下接吻。一棵樹光禿禿的,二人難舍難分的情態落入她的眼。戀愛中的甜蜜真的會傳染,她單單這樣看著,就覺得甜蜜。嗤嗤笑了聲,回身見宋秋寒站在兩步遠的地方:“看別人約會好玩嗎?”

“好玩。”

…宋秋寒看她一眼,輕聲問她:“你多久沒約會了?”

林春兒當真站在那掰著手指頭認真算了起來,一只手不夠數,又派上另一只,而後說道:“六年。”

六年。

宋秋寒意味深長看她一眼,林春兒接收到這個目光,徑直問他:“你想問我如何解決生理需要是吧?”

她這樣直接,宋秋寒反倒有些尷尬。林春兒卻笑出聲:“那你呢?你如何解決?你有固定性伴侶嗎?或者…一夜情?”

宋秋寒放下杯子,緩緩張開自己的手,表情極為認真的看著:“我有五姑娘。”



林春兒被他煞有介事的模樣逗的前仰後合,笑夠了轉身進廚房,宋秋寒在她身後跟了進來,問她:“你呢?”

“我有五公子。”林春兒也學他伸出攤開自己的手,認真看著。

“出息。”宋秋寒笑道,將她從洗碗池邊推開:“我洗吧。”

林春兒也不推脫,抱著一杯熱水站在他身旁,看他低頭洗碗,認認真真。倒不必羞於談論性,她用手指戳戳宋秋寒胳膊:“活生生的好姑娘不比五姑娘好?”

“鮮活的肉體不比五公子強?”宋秋寒反問她。

林春兒想了想:“女人跟男人不一樣,如果沒有愛情,絕大多數女人不會與男人上床。而絕大多數男人是欲望驅動。”

“哦。那我有性伴侶,回頭帶給你看。”宋秋寒將碗洗好,擡起頭看林春兒:“想見見嗎?”

“倒也行。”林春兒點點頭,而後問他:“有調查顯示,人極容易與保持長久性關系的人產生感情。你呢?你有沒有愛上她?你不結婚是因為她嗎?如果因為她,你為什麽不與她說你的困境,萬一她也不滿足於單純的肉體關系,想與你更進一步呢?”

宋秋寒聽她說這些話,發覺這個女人真的難搞。他講了句玩笑話,她全當真了。但他並不解釋,洗了手去穿外套:“我不接受你的深度專訪。你若想研究兩性關系,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專家,他有專門的調研采樣人群。”

見林春兒跟在他身邊彎身穿鞋,便問她:“你穿鞋做什麽?”

“送你啊。”

“不用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她來接我,怕她看到你惹來不必要的麻煩。”宋秋寒一本正經,見林春兒楞了一楞,而後直起身一腳踩在另一只腳的鞋跟上,脫了鞋:“那我不送你了。”

“回見。”宋秋寒下樓走了幾步,擡頭看五樓的窗戶那裏一閃而過的身影,八成是她好奇自己床伴的模樣,想仔細看看。宋秋寒被林春兒的傻氣氣笑了,她那腦子真的是時常不好使,只有偶爾靈光。於是打了林春兒電話,聽她接起後問:“是忘記東西了嗎?”

“你剛剛偷看?”

“光明正大的看啊。好奇嘛。”

“看到什麽了?”

“看到你身邊沒有人。”林春兒答了這句,又跑到窗邊,見他還是一個人。

“林春兒我問你,你相信你眼中所見的,還是相信別人說的?”宋秋寒問她。

“眼中所見的。”

“那我回頭給你展示一下我如何用五姑娘解決生理需要?”



宋秋寒聽到林春兒口中那來不及藏住的一聲驚嘆,終於笑出聲來:“林春兒,不要以為你看過天皇秀就能參透男女之間那點兒事兒了。你還差的遠呢!以後虛心學習,我好好教你。”

“嗯?”

“教你如何對男人進行深度兩性關系訪談。”宋秋寒掛斷電話。想起林春兒剛剛脫鞋的模樣,又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
林春兒掛斷電話才反應過來,宋秋寒是在調戲他。他一本正經的調戲了她。臉微微紅了,發微信給他:“你這樣不對。我是想真誠與你探討。”

“好。那等到了江南一起好好探討。左右法雲安縵的房間大,你我各守一隅,必要時我可以給你演示。”宋秋寒又在逗她。

“……法雲安縵?”林春兒的註意力在這四個字上。

“嗯,你把杭州的房間退了吧,我訂好了法雲安縵,一起去敲鐘修禪禮佛,若是緣分到了,咱們就地出家。你做尼姑,我做和尚,咱們山上修行山下相見。”宋秋寒有心逗她,卻見她發來兩句:“安縵那麽貴!圖什麽呢!”

“圖我喜歡。”圖你身上帶著安縵的香氣,便知你有多喜愛:“住嗎?”

“住。”林春兒發來一個“我的貧窮時常顯得與你格格不入”的圖片:“跟著宋總有飯吃。”

“那你跟好了,別走丟。”宋秋寒握著手機輕笑出聲,又擡起頭看她,她還站在窗口呢,大傻子一樣。

那頭陳寬年正在宵妹耳邊與她講話,說的自然是不成體統的話:“你看啊,你平時做研究那麽忙,我呢,生意也不算清閑。咱們戀愛也有個把月了,才見幾面?這樣可不行。依我看,去江浙之時你就別跟林春兒睡了,你跟我睡。你看我先見之明定了大床房,到時咱們枕水而居,也別浪費了那點水聲,咱們也弄出點動靜來…”

他講起話來不著邊際,但主旨宵妹聽懂了,江浙之行老子鐵定要辦了你。宵妹嗤嗤笑出聲來,而後問他:“你這算盤打多久了?”

“不算太久。那天在車上親你開始。我不是宋公子,看著人模狗樣的,壞心思都藏在心眼兒裏。我對你就是有壞心思,我現在就把話撂這,我那天親完你回去就沒著沒落的。你看著辦吧!”

“我怎麽看著辦?”宵妹假裝立起眼睛:“就不辦!”而後推他一把,差點將他推進宋秋寒懷中。

宋秋寒手臂伸出去攔住陳寬年,對宵妹打趣道:“勁兒不小啊。”

陳寬年上前捧住宵妹臉,惡狠狠說道:“你給我等著!”他那點狠勁兒唬不住人,眼中藏著笑意呢。

“我等著。”宵妹撂下這句,撒腿跑了。

陳寬年看她跑走的身影,問宋秋寒:“怎麽才出來?”

“你丟下那麽些臟盤子跑了,然後嫌我出來慢?”

“那不是給你機會跟你最好的朋友相處麽!”陳寬年振振有詞:“怎麽樣,跟你最好的朋友聊什麽了?相處愉快嗎?你的好朋友有沒有滿嘴跑火車?”在陳寬年心中,林春兒就是那滿嘴跑火車的典範,從她口中聽不到一句正經話。

“關你屁事。”宋秋寒看他一眼,打開手機叫代駕:“用送你嗎?”

“自然。”陳寬年跟在宋秋寒後面上了車,鼻翼動了動,聞到了車內的香水味:“你車裏坐姑子了?”言罷又湊到宋秋寒身上聞:“不對,你抱姑子了。”他開玩笑的,林春兒身上也有隱隱香水味,看宋秋寒眼看著窗外不做聲,便說道:“誒~跟你說件事兒。”

“什麽?”

陳寬年正襟危坐,而後輕咳一聲:“下江南的時候,你最好帶一個頂尖的降噪耳機。”

“嗯?”

陳寬年見他不懂,便嘆口氣說道:“到了晚上,你就把那耳機塞嚴實了。聽說烏鎮的客棧酒店隔音都不大好。”

宋秋寒笑出聲:“你又滿腦子男盜女娼。”

“這回哥們認真的。戀愛談了這麽久,就摸摸小手親親小嘴,沒意思。早點兒痛痛快快把對方辦了,然後奔下一件人生大事了。多大歲數了?等不起。更何況我體內這洪荒之力無處釋放,再憋著就死人了。”陳寬年談戀愛向來直接,從前與女孩子一拍即合,相識當天便上床的情況也發生過幾回。但他這次奔的事情不一樣,手段卻還是一樣。

代駕來了,宋秋寒將車鑰匙給了代駕,又上了車。腦海中那些話盤旋很久,終於在上路十分鐘後說了出來:“我有心回國了。”

“什麽?”這話著實嚇了陳寬年一跳,宋秋寒在美國有大好的前程,輪值結束後回去是要升職的。亞太區執行總裁,base新加坡,再過幾年,回到美國正式進董事會。回國還剩什麽了?“圖什麽?”

“圖下了班,能有一群好友,涮頓鍋子。圖日子能有點熱乎氣兒。”宋秋寒看著陳寬年:“你知道我,在美國的朋友不多,都散在世界各處了。在國內好歹還有欒念你們,你若是打算與宵妹好好相處,他日也是要留在國內的。我回了美國,除了親人和事業,什麽都沒了。”

陳寬年難得正經,他看著宋秋寒,十分鄭重:“欒念半年國內半年國外,我做進出口貿易,常年兩地跑。你拿我們做幌子,不地道。”他頓了頓:“好些話我從前沒與你說過,我也僅僅是有那麽一些揣測,但沒有問過你。今天你給我個實底兒,你圖的那股子熱乎氣兒,到底是與欒念我們在山上喝酒,還是在剛剛那間小屋子裏聽到的那陣笑聲?愛上什麽人,一點不丟人。丟人的是,愛上了,還不敢說。”

宋秋寒看著陳寬年,他們打記事起就混在一起了。陳寬年一直大智若愚,做兄弟,好多事看破不能說破。是在宋秋寒母親、姥姥相繼去世後,他突然愛上了極限運動。他一個人去無人區徒步、速降,不將自己的生命當回事兒,隨時等著老天將他帶走。有那麽幾回,大家都以為他回不來了。那時朋友們湊在一起最常聊起的話題就是:今天的宋秋寒在哪裏?宋秋寒此刻是生是死?若是死了,該為宋秋寒辦一個什麽樣的葬禮?

是有一天,陳寬年無意間看到國內的一場小型搖滾音樂會,那樂隊在唱著歌,人潮湧動,一個女孩被一群人擡到了臺上,她穿著一件白色T恤,豎著馬尾辮,好像剛剛經歷一場漫長旅行,帶著自由的氣息,主場將麥克丟給她,她倉皇接住,與他們共同完成了那首《生命中最美的一天》,那個女孩,是消失了五年的林春兒。

她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熱烈的活著。

她唱《生命中最美的一天》。

陳寬年去找宋秋寒,他迫切想給他看看,那女孩陽光燦爛。宋秋寒只看了一眼,便推開了他的電腦。他不想看。她在你身邊之時,讓你以為在這個世界上你最特別,她只與你做最好的朋友。一旦你們道了別,她便徹底離開你的視線,令你遍尋不到。

“你看,林班長出息了。做搖滾女青年了。這人是她吧?不是小胖子了。”陳寬年打趣道,而後將那視頻發給宋秋寒:“咱們難不成還要活得比那腦子不好使的林春兒差不成?”重重拍了一巴掌宋秋寒的肩膀,轉身走了。

可他走後,宋秋寒翻著那視頻,一遍又一遍的看。真好,她活的那樣熾熱,臉上的梨渦漾滿幸福,她唱了歌,一個男孩跳上舞臺擁抱她。宋秋寒每看一次,心就會痛一次。後來他談了一場戀愛,那女孩喜歡搖滾樂,她幹凈熱烈,從舞臺上跳下,跳進他懷中。

此時的宋秋寒看著車窗外,這個城市的冬天太過蕭索,幸而有那萬家燈火。

“是,我愛林春兒,從前愛,而今也愛。”這是他深藏於心的秘密,從未對人袒露。

年少時覺得人生漫長,他願慢慢來。十七歲的他,偷偷跑到大使館去問,我出國之時,可以帶上心愛的姑娘嗎?大使館的人說,不可以啊,你們還沒有婚姻關系。那等我出國了,成年了,可以回來娶她嗎?大使館的人說,可以啊。你可以回來娶她。於是他熱切盼望成年,在他心中,十八歲那一天就是成年了。他想,我要在那一天跟心愛的姑娘表白了。我要她等到我的適婚年齡,回來娶她。我要帶她走。我要帶她走遍全世界,那些她寫在地理書上的地名兒,我都要帶她去看看。我以後要好好賺錢,靠自己的本領賺很多很多錢,我不要我心愛的姑娘為錢受苦。

他問林春兒:“我生日那天你能不能來?”

林春兒說好啊。

“你別騙我,你失約過。”

“騙你我是王八蛋。我一定來,我不僅要來,我還要送你生日禮物。”

“那你一定要來。”

“好啊。”

他苦練那首《第一次》,真奇怪,那些年男孩們表白要唱《真的愛你》,可他選了第一次。他想,林春兒是那樣溫柔的女生,我要抱著吉他為她唱這首歌,我要在這首歌結束後在臺上大聲喊:“林春兒,我喜歡你!”我要跳下舞臺擁抱她。

他懷著年少時滿墻荒唐而悲壯的愛意,站在臺上等她。那天是他十八歲生日,是他成年第一天。他站在臺上等那個叫林春兒的女孩,可那女孩,最終都沒有來。

如果我從此不再說我愛你,是因為那天耗盡了我所有的勇氣。如果我從此不能真摯愛上什麽人,也一定是因為那天,耗盡了我所有的真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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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,我愛林春兒,從前愛,而今也愛。

操。陳寬年竟然為這句話熱淚盈眶。都他媽多大年紀了,竟然被這句話打動了。他在心中罵了宋秋寒一萬句,就你還有赤子之心行了吧!

他將頭側向窗戶抹了把眼睛,見代駕司機正透過後視鏡看這兩個奇怪的男人,朝他抱歉的笑笑。

而後問宋秋寒:“你打算怎麽辦?林春兒是獨身主義、不婚主義、丁克,她現在就想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。”

“我看不了那麽遠,我只想先留下。想到要走,我無法入睡。”

“你想留下並非容易之事,你還要想值得不值得。你所有的人脈幾乎都在國外,你也知道,國內這半年對你來說就是過度。還有你爸,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倔的老頭嗎?”

“我知道。”宋秋寒頓了頓說道:“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?”

“什麽事?”

“別對宵妹說這些,林春兒也別說。我怕嚇到她。”

“那倒是。宵妹說之前有一個律師喜歡林春兒,表白過,被林春兒當場拖黑了。林春兒是真狠啊。”

宋秋寒想起那一日,姜方路給他拍來林春兒的照片,說他在與特別的人吃飯。林春兒的好那麽多人看得到,除了他,還會有很多人愛她。可無論誰愛她,他都不放心。他怕那些人沒有耐心等她打開心扉,怕那些人傷害她,怕她眼中的光熄滅。他們之間明明空了那麽多年,可在宋秋寒心中卻把那些年過濾了,他只看現在,現在,他想留下,留在她身邊。與她一起度過漫長歲月。

他想愛她,如年少時那樣。

莽撞而熱烈的愛她。

但這次又有不同,他想愛她,如年少時那樣魯莽而熱烈的愛她,又帶著成年的懂得和隱忍。

我想把世上最好的愛給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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